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十一章 但是離別總是會來,且來的……

關燈
杜歡其實有很多疑問, 譬如她為何莫名其妙來到了此間,再譬如謝師兄的實驗室裏那個一跤踩空莫名其妙把她傳送過來的是個什麽玩意兒,可惜都沒有機會問出口了。

她上大學的時候跟著同宿舍的學姐認識了謝潤, 這位謝師兄讀博快畢業了, 主攻遙感技術,常年泡實驗室, 忙起來日夜顛倒,眼下時常青黑, 發量也有點慘淡, 聽說小師妹經濟窘迫便時常介紹些學生可以兼職的工作給她, 一來二去兩個人便熟了起來。

杜歡曾經問過他:“謝師兄你忙的都快猝死了, 這麽拼命為嘛啊?”

謝潤惆悵一嘆:“我要是不在本專業做出點成績,就要回家繼承億萬家產了。”

哦忘了說一句, 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富二代,家中做古董生意,聽說隨便拿件東西出來都夠杜歡吃幾輩子了。

人比人能氣死, 杜歡嫉妒的逮著他狠敲了一頓麻辣小龍蝦,回去拉了三天肚子, 從此對謝師兄的飯敬謝不敏。

她總覺得老天也看不下去自己仇富的心態, 這才敲打她一番。

“謝師兄?”杜歡不敢相信謝潤也跑到這個世界了, 試探性的問:“麻小, 啤酒?”

謝潤眼神亮了, 頂著淩子越灼灼的目光簡單回了個暗號:“拉肚子!”

杜歡激動的差點哭出來, 上前去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有種跋涉萬裏兩軍會師的激動:“謝師兄,你怎麽來了?”

千言萬語,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裏, 謝潤只用一個矜持的“嗯”字覆了她,但眼底的喜悅卻似璀璨星光,令一旁全程圍觀認親大戲的封晉很不是滋味。

他的目光註視著兩人交握的雙手,已經腦補了無數相處的細節,甚至不著邊際的想起兩人一路相伴,前往郭公山假鳳虛凰迷惑翟虎之時,她那異於常人的態度,親一口並非露出女兒家的羞怯,而是先討價還價收錢,難道都是眼前的魏太子教出來的?

“男女有別,兩位可否坐好了說話?”封晉上前分握住杜歡跟謝潤的腕子生生將兩人交握的雙手分開,還將杜歡拉到了自己身側。

謝潤楞了一下,眼神裏透著揶揄:杜師妹,萬年的鐵樹開花了?

杜歡用真誠的眼神回他:我要說都是為了錢你信嗎?

淩子越給氣的,恨不得揍她一頓:“臭丫頭!見到為師還說不認識,撒腿就跑,怎的見到殿下就全都記起來了?”胳膊肘向外拐,他算是見識過了。

他覆又對謝潤道:“我早說了這丫頭一心記掛在殿下身上,自從您在雲夢澤住了三年離開之後,她就跟失了魂魄似的,非要去建康找您,我上次回去她還想跟著我出來,被我訓斥了一頓偷跑出來,這都好幾個月了,我還當她被人拐跑了。”他長舒了一口氣:“現在可好了,總算是找回來了。”

杜歡:“不,我只記得謝師兄,別人都不記得。”

封晉:“……”不是說全都不記得嗎?

突如其來的紮心是怎麽回事?

淩子越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向了她:“臭丫頭,連師父也敢不認?”掌風如刀,還未近杜歡的身就被一道迅猛霸道的掌風給擊退,兩道掌風在空中形成一股氣流震的旁邊架上的多寶瓷瓶擺件打了個轉,“嘭”的一聲碎落在地。

——原來是封晉見他動了真格,將人護在身後迎戰。

“餵,大叔你脾氣也太糟糕了!一言不合就動手,還打碎了擺件,難道不知道出門在外要愛護公物嗎?”杜歡被這中年男人的金絲鼠嚇個半死,一碼歸一碼,謝師兄得認,但是那個玩蟲子的神經病門派她可不想沾,仗著封晉護在前面,她否認到底:“再說,哪有強逼著別人認師父的?你看我像缺師父的樣子嗎?我可不是什麽雲夢澤的弟子,你別騙我了!”

“臭丫頭你給我出來,別躲在野男人身後!”淩子越真是要被這小徒弟給氣的發昏。

杜歡從封晉身後探出頭跟他吵:“大叔,雲夢澤缺少門徒你也不能見著一個就逮著騙回去吧?特別是像我這麽可愛又漂亮的小姑娘,不知道的還當雲夢澤是拍花子呢。”

“孽徒!你今兒是要氣死為師嗎?”淩子越面色鐵青,好像要吃人的樣子,顯見得被杜歡給氣壞了:“勞煩這位——”他還不知道封晉身份,杜歡卻好似對他的怒氣毫無所覺,扒著封晉的肩頭好心介紹:“這位是大燕的端王殿下,大叔你可得小心點,別傷著了端王殿下引起兩國糾結就不好了。”

混帳!

淩子越再生氣理智還在,憋著一口氣道:“麻煩端王殿下讓讓,我雲夢澤處理門內事務,傷著外人就不好了。”

誰也未料到端王殿下與淩子越接了好幾掌,逮著機會就為自己正名:“先生剛來大燕可能不知,本王與阿歡兩情相悅,她哪兒也不去,本王更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被別人隨意傷害。”

杜歡縮在他身後連連應和:“對啊對啊,大叔你出去打聽打聽,端王從舒州帶回來的女人正是我,連宮裏的大燕皇帝都知道了,你隨便在四方館裏動手,砸壞了家具瓷器要賠的,再說年紀老大肝火還這麽旺,動不動喊打喊殺,實在不利於養生啊!你那個什麽雲夢澤少了我一個也未見得斷了傳承,何必強人所難?”

“我強人所難?我強人所難!”淩子越掌風淩厲,直逼封晉:“你怎不看看自己,任性就算了,竟連師門也敢不認,想幹什麽?”

杜歡心道:若是你家師門走的是坦蕩正途,一門心思追求練功,我倒是不介意l加入,可你們師門以玩蟲子而出名,我與人為伍就已經夠艱難了,現在難道還要向蟲子妥協?

她早考慮清楚了,反正對前事毫無印象,咬死了不認:“反正我不記得了!”

兩廂鬧的不可開交,淩子越發了狠要殺了這孽徒,而杜歡躲在封晉身後就是不冒頭,謝潤居中調節都沒有用,最後還是封晉喊了一聲:“等等——”

淩子越陰沈道:“端王殿下肯讓開了?”

封晉也沒說讓開,而是好像才想起來似的說:“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訴先生,當初我與阿歡初見,她被人砸傷了腦袋活埋入棺,現在腦袋後面還留著疤,能活下來已是萬幸,她被救之後便忘了父母家人在何方,全無印象。”

謝潤用眼神詢問:……你來真的?

杜歡回他一個無奈的眼神:不然呢?怎麽編?

不過顯然淩子越還是接受了這個解釋,還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了:“誰傷的你?你怎麽不早說?”

杜歡指指他袖子裏探頭出來的金絲鼠:“誰讓你拿這玩意兒嚇唬我呢。”

至於她竟然還能在忘記師門所有事情之後還能認得謝潤,淩子越也自行為她找到了理由:“當初都怨我!這丫頭癡癡傻傻非要去建康找太子殿下,還說什麽非太子殿下不嫁,我阻攔不住,還扇了她一巴掌,交待門徒盯牢了她便先行回了建康,想著關她一陣子便想明白了,哪知道她自己偷偷跑了,自此之後便失去了下落。也不知道落到了誰手裏,竟教人給拐到了大燕,還差點丟了小命。”

他眼神慈愛向杜歡招手:“過來,讓師父瞧瞧你腦後的傷。”

杜歡對他袖子裏藏著的金絲鼠有心理陰影,揪著端王殿下的袖子死活不肯過去,事到如今封晉成了她唯一的擋箭牌:“別,咱們站遠了好好說話,離的近了瘆的慌。”

誰知道你身上藏著蟲子沒有。

淩子越在大魏國師的位子上也只有一年多,此前一直在雲夢澤潛心修行,身邊還帶著三個徒弟,其餘兩位無論是功夫還是醫藥毒物都算是不錯了,唯有最小的徒弟杜歡一直貪玩不成器。

“她”在雲夢澤屬於嫡支弟子,就算修為不濟事,仗著師父與兩名師兄的名頭也過的頗為順心順意。仿佛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她”這樣渾渾噩噩殺時間過下去,三年前魏太子只身踏足雲夢澤治病,十三歲的小丫頭驚為天人,一頭栽了下去,好像終於開了竅,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她每日跟在謝潤身後轉悠,被養病無聊的魏太子當個小丫環使喚,卻甘之如飴,還恨不得做的更多以討他歡心,每日只要看到謝潤,眼裏便滿是歡喜的笑意。

淩子越恨鐵不成鋼,知道小徒弟開錯了竅,也努力錯了方向,私底下教訓了她好多回,什麽“太子將來是要繼承大位,後宮佳麗無數,你覺得自己哪一點比別人強,能一直留住太子殿下的目光?”或“難道將來要一輩子困在宮墻之內?”等等苦口婆心的話,都無濟於事。

“杜歡”初嘗情滋味,一顆心兒全系在了謝潤身上,加之從小生活在雲夢澤與世隔絕,還帶著不解世情的天真說:“師父,我不強求謝師兄一直喜歡我,只要我一直一直喜歡謝師兄就好了。”

謝潤踏上雲夢澤的湖心島之後知道內情的淩子越便對外宣稱這是自己新收的徒弟,但因為“杜歡”一則年紀小,二則功夫與醫術都是稀松平常,便依舊做她逍遙的小徒弟,太子殿下空降做了三師兄。

“你啊你,若是把這勁頭用在練武養蠱學醫之上,何愁沒有寸進?”淩子越對小徒弟無可奈何,心裏想著她年紀尚小,又在島上少見生人,況且還是位年輕俊秀身份尊貴的公子,說不得過兩年便撂開手了,除了有意無意阻止一番,也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謝潤在雲夢澤湖心島住了三年,他身後的小尾巴便跟了他三年,也是養病無聊,他時常被小丫頭拖著滿島玩耍,各種禍事都要闖一闖,雞飛狗跳的事兒沒少幹,藥園的師兄們看到他們倆聯袂出現都頭疼不已,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之前十七年在大魏皇宮規矩刻板的太子生活都只是個夢,夢醒了之後便是雲夢澤的嫡支弟子,過著輕松愉快的生活,宛如松開轡頭的駿馬,從此任憑馳騁。

但是離別總是會來,且來的悄無聲息。

他的病徹底好了之後,自有隨從劃舟子在湖心島碼頭來接人。

那是個霧蒙蒙的早晨,已經十六歲的“杜歡”追到了碼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謝師兄漸行漸遠,內心無限惆悵。

她等到師父回島之後便提起想要跟他同去健康。

淩子越正巴不得兩人斷交,自然是百般不同意,最後師徒倆大鬧了一場,便落得這般結果。

杜歡聽完前傳,很是茫然。

她對十六歲小姑娘的癡情不太能理解,想當年十六歲的杜歡整日滿腦子跟老杜對著幹的念頭,並且一一付諸實現,哪有功夫早戀?

但“杜歡”小姑娘在愛情之路上顯然是個行動派,果決明確,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誰,甚至知道自己能得到一份什麽樣的愛情,也許是幾十分之一,也許是千分之一,依然死心塌地的深愛著謝潤,為他逃家甚至忤逆師父,當真勇氣可嘉。

“謝師兄你可真行,連十幾歲的小姑娘也騙!”以往醉心實驗的謝師兄這是轉性了?

謝潤好冤:“不是我!”

杜歡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說在雲夢澤湖心島與“杜歡”小姑娘形影不離的並非是他,而淩子越還當他是否認了小徒弟被人活埋之事與自己有關,便道:“自然與殿下無關,這丫頭跑出來的時候,殿下早在建康,每日忙的腳不沾地,並不知道她的消息。”

謝潤:“……”

杜歡心有疑問,很想把這房裏的人都趕出去與謝潤好好交流一番別後之事,但在淩子越肩頭金絲鼠與身側端王殿下一人一鼠兩道目光的註視之下只能先自按捺下性子,解決眼前困局再說。

“反正不管是誰把我帶到了大燕,是誰想要活埋了我都不要緊,我先申明一點,我是堅決不可能回雲夢澤的。”開玩笑,這個門派聽起來就好像是邪**教,還是有著致命武器的那種,萬一回去不明不白喪了命怎麽辦?

淩子越經此一事,好像也想明白了,竟然十分的好說話:“既然你不想回島上,就跟在為師身邊跑跑腿。”

杜歡很是抗拒:“還是算了吧?我不記得你,跟在身邊也不大好。”她抱緊了端王的胳膊:“我還是更喜歡留在大燕,住在端王府裏。”數日前她還計劃著幾時離開,沒想到淩子越來了之後,反而成為了她奔向自由道路的絆腳石。

封晉提了半日的心此刻總算落在了實處,心道:這場架沒白打。

淩子越瞠目結舌:“你不是……喜歡太子殿下?”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麽容易移情別戀的嗎?前幾個月還對太子殿下一往情深,轉眼便有了新歡。

杜歡與謝潤對視,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見鬼咱倆根本擦不起火花”的意思,迅速了解了對方心中所想。

謝潤先拒絕:“國師不必再為難阿歡,她傷後忘了我也好。”

杜歡:“是啊是啊,反正我已經忘了謝師兄。”

淩子越暴躁:“你忘了他?剛見面就直呼其名,騙誰呢?”讓他最受不了的是這丫頭分明不記前事,卻依舊在見到太子殿下的瞬間便能想起來,連他這個從小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師父都要靠邊站,說這不是愛情,誰信啊?!

“反正我不管,等洛陽事了,你便跟為師回建康。”

杜歡:“我不想去。”

淩子越怒氣沖沖瞪著她:“幾個月前你不是還鬧著一定要去建康嗎?這事兒沒得商量,我總有能令你聽話的辦法。”一甩袖子氣呼呼走了。

杜歡:“嘖嘖,大叔脾氣好大,他平日也這樣?大魏皇帝沒想著砍他的腦袋嗎?”

謝潤瞪了她一眼:“小師妹——”差不多就得了,還是要尊老愛幼的。

端王殿下同處一室,總感覺這兩人之間還有什麽秘密瞞著他,不過想到淩子越所說的前事,兩人之間有共同的秘密想來也不奇怪。

不舒服。

封晉揉了一把胸口,呼吸不暢,好像小時候跟封堯搶父親,在張皇後的助拳之下他最後輸了,此後便只能遠遠觀望。

杜歡也是這樣。

昨日朝臣們還在宮中商議,不知魏使來洛陽有何貴幹,沒想到今日便同魏使搭上了線,原本此事於封晉極為有利,至少張大將軍推他出來招待使臣便有些不懷好意,辦好了也算不得什麽大功,但若是辦砸了影響兩國邦交,那可就大罪難恕了。

可惜封晉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並不想仗著杜歡跟魏太子的交情探聽魏使來意,他很不願意。

說不上來不願意的點,也許是自己的人或者東西都不願意旁人染指半分,意識到這一點他楞住了。

面前兩人絲毫未曾註意到他的情緒,當著他的面眉來眼去,好像各自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講,端王悶悶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阿歡你回不回?”

杜歡此刻滿腦子好奇,就想與謝師兄交換消息,怎麽可能隨端王離開。

她渾不在意揮揮手:“殿下先走,我跟謝師兄久未相見,聊聊天再回去。”

——這是支使他離開,兩個人好一訴衷腸嗎?

端王殿下心中更悶了,但他素來高傲,不錯禮數向魏太子告辭,等出了四方館就後悔不已。

怎麽就腦子犯抽,獨留她一個人跟姓謝的在一起了呢?

有心想折回去把她拎回來,可是又怕遭到小丫頭毫不留情的笑話,只能心裏塞著一團亂麻回府去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